上一週,回到了軍中。看來往後每年都得走這一遭。

軍營是一種施法封印的結界。一步入衛哨戍守的大門,裡頭即是異次元,營外曠野上奔肆的風猝然靜止,時間的流動也隨著溫濕度加重而凝結。此番描述的用意不在撻伐軍隊乃國家意識形態機器作倀之云云,而是進入軍中對我來說有如穿越黑洞時空次元逆行的旅程,說是空間的轉換倒更像時間的回溯,抵達的座標是昨日,當我年少。

較為年少、對未來惶惶不安卻樂觀許多的昨日。

對島上的男子而言,當兵是莫可奈何的成年禮。倒不是說經過軍隊的洗禮能使男孩長成大人。只是後退無路,踏出虎度門便得換張臉,再也回不去叫做童年的地方。The end of innocence. Point of no return. 就這層意義來說,中文似乎叫做「奈何橋」……

話先說到這裡。每次進到軍隊中,就是一場現世的我與過去的自身平行存在同一空間的時空錯亂──<<回到未來>>中瘋癲的布朗博士嚴正警告馬提,時空錯序將會引起歷史不可逆後果的那種混沌。說來奇怪,處於這種今日的我闖入昨日時空的當下,總會有些旋律像戲劇中的謎之聲般縈繞心頭腦海不去。

二度重遊成功嶺時,營舍灰白的走廊總叫我看作兩旁牆上安著火燭光影搖曳的朱邸長廊,一臉鐵青下達刺槍口令的教育班長,一轉眼便隨著我腦中repeat再repeat的皮亞佐拉,拉起我身旁持槍過久身軀都扭得變形的鄰兵跳起探戈。去年第一次赴南國教召時,心底禁不住要唱起情意繾綣難捨的<今宵多珍重>;這首曲子於我而言即是兵馬從戎的極致幻想,殞身滅命前最後的不顧一切的纏綿。

這一回,每日披著紅帶子梭巡寢室、中山室和教練場之間(更令人不知身處何方的是,島上無論哪一個角落的營舍幾乎都一個模樣),耳邊不時幻聽著”Over the Rainbow”,以及那名夏威夷老兄安謐卻邈然的吟唱。彷彿一幅未曾到訪卻很熟悉的風景,第一眼你便知道其永恆的存在。

這種現象佛洛伊德老爹有個說法。有興趣咱們改天再聊聊。

不消您說,我也知道這是因為電視上Toyota的廣告每日強力播送。或者是前陣子HBO播映的50 First Dates也用了同一個版本的彩虹彼方。不過……不過難道真的沒有嗎?有那麼個地方,在彩虹盡頭彼端,未來如無盡蔚藍夏日似地遙遠、到不了的昔時往日。

Ps. 那位夏威夷老兄叫做Israel Kamakawiwo'ole,有空可以聽聽他的”Facing Future”。又是一個這人世間再也聽不到的美好聲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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